文：劉四紅
“買買買！”直播間里搶購正歡，支付時卻被默認勾選月付，這種情況你遇到過嗎？
(相關資料圖)
近日，一北京市民就向北京商報記者反饋，在抖音直播間購買商品，但支付時被自動勾選抖音月付，一頓操作后竟開通了月付付款，“本是一筆愉快的消費，結果背上了貸款，還款還要等到下個月”。該市民直言，這種默認操作給購物添了不少“堵”……
01
支付默認月付，何解？
“我還以為是正常付錢，沒想到一付款稀里糊涂就開通了。”王敏（化名）來自北京市朝陽區，向北京商報記者反饋之前，剛剛在抖音直播間搶了一單20元的生活用品，本想著趕緊“撿個漏”，沒想到卻在無意中被“貸了個款”。
王敏稱，因為是搶購商品，匆匆忙忙就付了款，但事后才發現支付時被自動勾選了抖音月付。“平臺給了我500元額度，扣除我買東西花的20元，現在還有480元額度，要等到10月20日才能還款，關鍵是我還不知道咋取消。”據王敏所述，此前她也曾在抖音消費過，但都是通過銀行卡支付，直到最近才發現自動勾選月付的問題。
何為抖音月付？該功能其實類似于螞蟻花唄，是一種“先消費后還款”的在線消費金融服務，一般在抖音商城購買商品、手機話費充值時可用，可支持先買后付（不分期）、分期付款。
另據抖音月付服務協議，用戶的月付額度主要由授信機構深圳市中融小額貸款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融小貸”）基于用戶的風險評估發放，這其實是一筆貸款資金，由中融小貸委托第三方支付機構合眾易寶定向發放至用戶的交易對象。
對于王敏反映的情況，北京商報記者進行了親測，點擊直播間搶購商品后，商品選購頁面出現了抖音月付，提示用戶可選擇不分期或3期、6期等；而提交訂單，頁面跳轉至付款環節時，記者發現支付環節也出現了默認勾選月付付款的情況。
為何會出現默認抖音月付？對此，中融小貸相關負責人在接受北京商報記者采訪時回應，“此舉主要是根據用戶的使用習慣和不同時期的營銷活動，我們在收銀臺對多種付款方式進行展示，供用戶自行選擇，用戶始終可以選擇自己偏好的付款方式”。
前述相關負責人補充，用戶開通抖音月付時，需同意相關協議并點擊激活。抖音月付用戶最長可享受36天免息（即用戶可免費占款36天，類似信用卡的免息占用），支持不分期、3/6/12/24期分期支付。此外，抖音月付支持用戶提前還款以及綁定銀行卡還款日自動代扣還款。
除了抖音月付付款方式外，北京商報記者發現，確實還有支付寶、抖音支付、微信支付等支付方式。為避免偶然性，北京商報記者又隨機采訪了6位用戶，其中有3位出現了默認勾選抖音月付，另外2位用戶默認支付寶，還有1位則勾選了抖音支付。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如果互聯網平臺在推廣金融產品，以默認方式勾選且并未做明示提醒，有誘導營銷之嫌。”零壹研究院院長于百程告訴北京商報記者，在營銷推廣中，抖音平臺可能會結合自身的一些優惠活動，推薦消費者選擇開通月付付款。在他看來，對于借貸金融類產品，消費者確實要在了解條款后審慎選擇，如果開通后有所擔心，可以及時更換默認支付方式。
不過，目前，仍有不少抖音用戶在平臺反饋，也存在被默認勾選月付的情況，開通后最大的顧慮是擔心是否被查詢征信以及一旦忘記還款是否會出現貸款逾期的情況。
易觀分析金融行業高級分析師蘇筱芮直言，被自動勾選抖音月付并默認以此種方式進行支付，是抖音侵害了金融消費者選擇權的具體表現，且這種預先支付、后按期還款的所謂“信用支付”產品，確實會涉及到授信評估的環節，因而抖音用戶擔心的查詢征信等情況并非空穴來風。
對此，北京商報記者了解到，對于有顧慮的已開通用戶，抖音平臺也設置了相應關閉路徑，點擊抖音月付首頁，依次選擇個人設置、賬戶管理，即可關閉抖音月付，關閉賬戶前需要確認還清所有月付賬單。
另外，記者在抖音月付相應賬單處，也找到了提前還款功能。截至9月28日，北京商報記者從王敏處得知，在無意中開通月付后，她最后咨詢客服，已經成功提前還款并關閉了月付功能。
02
貸款一鍵授權，何因？
除了月付，抖音面向用戶推出的另一貸款產品“放心借”也引發關注。
根據平臺介紹，放心借是一款個人消費信貸服務產品，主要為用戶提供線上借款服務，可用于個人消費、裝修、旅游等，授信機構同樣為中融小貸以及其他持牌金融機構。北京商報記者在體驗過程中注意到，抖音平臺針對放心借同樣推出了限時營銷活動，號稱“首次借款、多月免息”，7天內可免費用。
從北京商報記者開通后的情況來看，放心借一共給出了3000元貸款額度，年利率（單利）19.8%。但在申請過程中，同樣遇到了諸多費解之處。
例如，北京商報記者首次申請“去借款”時，雖然借款額度僅3000元，但貸款頁面卻披露了中融小貸、北京銀行、華夏銀行、星展銀行、光大銀行、江蘇銀行在內的6家放款機構；且申請過程中，記者需一鍵閱讀并同意貸款合同、扣款合同及其他相關協議，而這其中捆綁的協議既有前述6家機構的貸款合同，還有對應的個人信息及征信授權書等，共計多達14份。
從協議來看，每一家放款機構都需要授權同意對應的貸款協議和征信授權書，其中，中融小貸和對應機構主要采取聯合貸的貸款模式；而征信授權書獲取的信息則包括個人身份信息、個人財產信息、金融信用信息等。
為了解實際授權情況，北京商報記者進一步體驗了放心借的貸款流程。值得一提的是，二次點擊貸款操作后，貸款頁面顯示放款機構仍有6家，但具體機構變更為中融小貸、北京銀行、華夏銀行、光大銀行、中銀消金、星展銀行。在記者同意一攬子貸款協議和征信授權書、進一步上傳個人身份證及人臉識別，輸入支付密碼后，不久，3000元貸款金額如數轉進了綁定銀行卡，不過，實際放款機構并未有6家，而是中融小貸與北京銀行南京分行。
貸款發放后，記者查看借款合同頁面，除了中融小貸與北京銀行南京分行的貸款合同外，還包括了前述捆綁的多份個人信息及征信授權書。
放心借借款合同頁面，來源：App截圖
為何實際貸款機構為中融小貸與北京銀行南京分行，借款過程中卻要同意6家機構的貸款協議及征信授權書？這一捆綁授權的模式在業內看來，或侵害了消費者權益。
“該場景為聯合貸，中融小貸與合作金融機構以合規的比例聯合提供授信和放款。”中融小貸相關負責人在接受北京商報記者采訪時告知，另對捆綁授權的情況，該人士進一步闡明了原因：在申請借款的過程中，用戶可授權向不同金融機構提供信息，以為用戶匹配最佳的資金提供方。
其實，這類授權模式曾是不少互聯網平臺的常見手段，往往會發生在一些助貸或聯合貸平臺的協議中，主要是因為最終的貸款機構是哪家可能具有不確定性。但今年初，銀保監會也明文指出，一些金融機構、互聯網平臺在開展相關業務或合作業務時，以默認同意、概括授權等方式獲取授權，侵害了消費者個人信息安全權。
而在法律維度，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律師李亞同樣認為，根據個人信息保護法規定，如果個人信息提供給其他方，需要取得用戶單獨同意，不能一攬子捆綁同意。在他看來，一鍵捆綁多家平臺服務合同和信息授權，已經違反了個人信息保護法的規定，存在用戶個人信息泄露和濫用的風險。
“這其實也不符合‘斷直連’相關規范，在個人信息的采集、傳輸、共享方面存在漏洞。”蘇筱芮同樣說道。
不過，針對個人信息授權，前述中融小貸相關負責人也強調，一旦資金提供方確認，僅有該實際放款機構可使用用戶提供的個人信息。根據放心借相關協議，“用戶同意簽署的貸款合同中，貸款實際放款時該份協議生效。實際放款方將通過放款成功后的生效協議向用戶同步”。
不使用用戶個人信息但提前要求用戶授權，這一做法是否合理？對此，李亞進一步說道，“這其中存在向誰授權和先授權的問題，通常我們應該是向合同主體或服務主體來授權，另外，放款機構在沒有和客戶建立合同關系前，是不能獲得用戶信息的”。
9月28日，貸款后北京商報記者進一步查詢了個人征信報告，但暫未發現放心借的貸款，也未發現多家機構對個人報告的查詢記錄。
03
力推金融業務，何從？
實際上，近期抖音在抖音月付和放心借上的營銷動作并不少見。
就在9月26日，不管是抖音月付還是放心借，都推出不少拉新營銷活動。其中放心借推出“邀好友賺紅包”，只要用戶成功邀請一人激活放心借額度，就可獲得30元紅包；抖音月付則每邀一位新用戶成功開通，該用戶即可得500元月付金，被邀請好友也可得最高15元立減券。有業內人士指出，這種通過砸紅包、熟人推薦式營銷獲客方式，是否存在誘導客戶過度負債風險？
中融小貸相關負責人回應北京商報記者，中融小貸嚴格遵守相關法律法規，參照行業常見營銷手段開展獲客活動，并會對新用戶進行嚴格的風險評估。
另外，截至9月28日，北京商報記者注意到，相關營銷活動均已下線。
抖音的月付和放心借產品，分別是消費分期和信用借款服務，簡單理解，月付和放心借可以類比螞蟻集團旗下的花唄和借唄，都屬于目前比較常見的兩類消費金融產品。
于百程指出，抖音母公司字節跳動作為繼 BAT 之后的互聯網新巨頭，以智能算法為驅動技術成為目前最受關注的新興互聯網企業，其發展金融的優勢是具有海量用戶和流量，較高的活躍度疊加智能算法，對于用戶畫像的準確刻畫具有天然優勢，且這些特性有利于金融業務的營銷和風控。
畢竟，互聯網巨頭布局金融業務，特別是支付和信貸服務，可以通過多元化金融服務與原有業務形成協同，既能提升用戶黏性，同時也能增加盈利，大勢所趨，抖音也不例外。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數字經濟研究院高級研究員金天同樣分析了抖音布局金融的三層內在邏輯。目前，廣告、電商和金融是互聯網流量轉化變現的最主要路徑，抖音及其背后依托的字節生態在廣告和電商業務上都已經較為成熟，進軍金融領域在意料之內。
“目前，互聯網各個領域都面臨反壟斷、反不正當競爭的法規政策壓力，抖音在其主營賽道上處于守勢，但在包括支付在內的金融賽道上可以仍然保持攻勢。”金天提到。
從布局來看，截至目前，字節跳動已集齊第三方支付、網絡小貸、保險經紀、商業保理等多項金融牌照，推出產品除放心借、抖音月付、抖音支付外，還包括抖音信用卡、保險服務等業務。
不過，抖音集團相關負責人告訴北京商報記者，金融相關業務并非抖音集團的發展重點，而是將其定位于滿足抖音體系內電商、生活服務等場景下用戶和小微企業需求的服務。
雖然暗自發力，但非重點、不冒頭，一直是抖音對金融的對外表態。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當前，金融監管嚴字當頭，低調審慎也成為了平臺的一致策略。正如一資深業內人士評價，“畢竟，互聯網巨頭開展金融業務在合規性、數據安全、消費者隱私保護、合理營銷等方面都需要重視，尤其是要持牌經營，以符合相關監管要求為前提，所以平臺也要步步小心”。
金天也指出，后續在布局金融業務過程中，抖音尤其要注意，持牌經營、牌照先行，從目前牌照來看，后續仍需要提前布局銀行、消費金融公司等含金量較高的牌照；另在支付市場，過去支付寶、微信支付二分天下，用戶對新入局的支付工具接納度已經較為有限，因此，抖音還需要取得目標用戶的認同。
“其實，在當前市場和政策環境下，支付業務對金融獲客和其他業務的帶動能力已明顯弱于以往，發力金融難以依靠單點突破，因此，抖音還需要自身建立合理預期，長期投入，最終建立自身具有競爭優勢的商業模式，不宜操之過急。”金天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