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舍得》舍掉了孩子的什么
晚上九點多，筆者正沉浸于電視連續(xù)劇《小舍得》的劇情中，從樓上傳來年輕女主人的吼聲：“你咋回事啊?!你怎么這么笨!說了多少遍了，怎么又忘記?!”這不能說筆者八卦，這樣的訓話，想不聽都難。巧合的是，此時，《小舍得》播放的正是顏鵬陪顏子悠上網(wǎng)課、檢查作業(yè)后責罵顏子悠的鏡頭，與樓上“虎媽”輔導孩子功課的情形，如出一轍，生動上演。
近期收視第一、上了熱搜的電視劇《小舍得》，展現(xiàn)了在競爭壓力下，孩子和家長、學校與家庭牽絆在教育這根繩上的眾生百態(tài)。家長的焦慮、升學的無奈、校外補習班、再婚家庭、親子關系等矛盾真實得讓觀眾血壓升高，猶如在普通人家按了個攝像頭。
現(xiàn)實中，類似田雨嵐、南儷這樣用力過猛的媽媽真是太多。在她們的世界，孩子是屬于自己的私有產(chǎn)品，是實現(xiàn)完美人生的重要工具。孩子出類拔萃、出人頭地，勝出或不輸于別人家的孩子是她們?nèi)松淖罡咦非蟆⑷恳饬x。正如劇中的臺詞所言，“子悠今天考了一百分，媽媽就跟整了容一樣。拿個二等獎回來，媽媽都不用化妝出門了”。為了孩子報上補習班，為了孩子提高學習成績，為了孩子碾壓對手，她們可以不計個人尊嚴，不惜高昂代價，不擇一切手段。
所有這一切，究竟因何造成?其罪魁禍首恐怕就在于“分數(shù)”二字。
由“分數(shù)”二字，筆者不禁聯(lián)想到了曾經(jīng)爆紅網(wǎng)絡的《幼升小的牛娃怕不是愛因斯坦轉(zhuǎn)世》一文。該文說的是，某名校幼升小報名人數(shù)8000多人，經(jīng)過網(wǎng)選、機考、面試三輪篩選，最終只錄取60人。面對如此令人咋舌的激烈競爭，不要說“田雨嵐”“南儷”們坐不住了，即便是“夏君山”“顏鵬”此類心疼孩子的父親，也只有乖乖妥協(xié)，并被裹脅其中。
分數(shù)，分數(shù)，家長的面子，學生的命根!一句話道出了眼下“孩子累、家長累、老師累”的真相。
那么，在同一起跑線、同等受教育的情況下，如何讓自己的孩子獲取高分、勝人一籌呢?其唯一的選項，便是“不按孩子自己的節(jié)奏來”，像田雨嵐、南儷動用一切資源、不惜一切手段為顏子悠、夏歡歡爭取擇數(shù)金牌班補習名額一樣，拼命報班補課。什么小升初銜接班、英語提高班、語文拓展班、奧數(shù)初級班、面試強化班、鋼琴班、舞蹈班……報了一個又一個，既惡補知識，又培訓特長，其費用也是“杠杠滴”。在別人未跑時搶跑，在別人打盹時苦學，盡可能以時間換取空間，以體力贏得腦力。用南儷的話說“不怕家無學霸，就怕學霸放假”。如此，造成了“到外面培訓機構學的學生很多，帶著整體水漲船高”。
如此，與之相伴的，不僅是家長的勞心費力、錢包掏空，更多的是大量青少年兒童睡眠時間、運動時間的嚴重不足。據(jù)21世紀教育研究院發(fā)布的《我國中小學生“減負”問題研究報告》稱，我國中小學生課內(nèi)外學習時間居全球首位。以2015年為例，學生上課外班的時間大幅度增長，學習日上課外班的時間為0.8小時，休息日上課外班的時間為2.1小時，分別是十年前的兩倍和三倍。旺盛的需求，催生了日益火爆的校外培訓市場。據(jù)中國教育學會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2016年，我國中小學生課外輔導行業(yè)市場規(guī)模超過8000億元，參加學生規(guī)模超過1.38億人次。這還只是五、六年前的數(shù)據(jù)，今天呢?
少之又少的睡眠時間、運動時間，重之又重的學業(yè)負擔、精神負擔，導致了青少年學生近視率、肥胖率以及心理疾病發(fā)生率的急遽上升，硬生生把孩子逼到了人生的“死角”，小小年紀哪還有天性、童真和快樂可言?《小舍得》劇中的顏子悠，在田雨嵐“窒息式雞娃”后，一考試就發(fā)燒、因抑郁去看心理醫(yī)生，便是明證。
其實，這一教育窘境，在《小舍得》熱播前，在今年全國兩會召開前后，圈內(nèi)圈外早有熱議。雖說教育行政部門傾聽民聲，順應民意，把減輕學生負擔、整治校外培訓擺到重中之重的位置，主動積極作為，出臺減負新規(guī)，堅決糾正校外培訓機構“超綱教學”“提前教學”“強化應試”等不良行為，并對孩子的睡眠時間作出嚴格規(guī)定，不可謂不用心，不可謂不盡力。但家長們并不買賬。據(jù)筆者走訪、調(diào)查，持有“誰不希望孩子有玩的時間，但玩能玩出分數(shù)、玩出名校嗎?”“只有分數(shù)是實的，其他都是虛的”“吃小灶的和吃大鍋飯的能一樣嗎?”“別人家的孩子補了，我家的孩子能不補嗎?”等想法的，在受訪的家長中占了絕大多數(shù)。在他們看來，孩子自出娘胎之日起，就必須“步步為營，容不得半點大意”(田雨嵐語)，上不了好初中，就上不了好高中;上不了好高中，就上不了好大學;上不了好大學，就找不到好工作。一環(huán)套著一環(huán)，哪一環(huán)都不能掉鏈子。
是啊!當分數(shù)意味著名校、意味著未來的時候，面對別人家的孩子報班補課，再開明的家長都不可能安之若素、泰然處之。于是，伴隨著教育主管部門、學校減負措施的落實，校內(nèi)不留作業(yè)，校外留作業(yè);校內(nèi)不分班，校外分重點;校內(nèi)不考試，校外考考考;校內(nèi)不競賽，校外大比拼……學校減負了，校外緊跟著“加負”!
這實在是教育的一個困局。
“放過孩子!”豈止是“夏君山”朝“田雨嵐”怒吼的一句臺詞，更是國人對時下教育生態(tài)的吶喊。今年兩會期間，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學校長唐江澎說：“學生沒有分數(shù)，就過不了今天的高考。但如果只有分數(shù)，恐怕也贏不了未來的大考。”但愿這句話能讓更多人聽到心里。如何把孩子從分數(shù)中解救出來、把家長從焦慮中解脫出來，是到了該好好梳理、好好探索、好好實踐的時候了。(記者 丁東)
